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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舶良丨荒野还值得想象

来源：生活好品牌时间：2021年04月16日 20:52

原标题：申舶良丨荒野还值得想象

“诗长满羽毛栖在阳台

你直起身它就飞走

此时浇花只是浇土”

申舶良的诗

马道长

被马道长用尘尾甩过后

我曾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当他骑着摩托车下山路

袖子里有许多星团

如今我见过羽衣甘蓝的翅膀

孢子甘蓝的眼球

松茸的斗笠，海藻的流苏

想起信士们偶尔请他吃酒

但不如半山的和尚们

更善于组织和说服

清晨他在林中打拳朝我致意

那时的我相信每天爬山

会提高修养

他不认识我

他曾问：你们为什么选这课？

我说：为了得道成仙

大家都笑

教室里灯光耀眼

也没能让他记住我

“天下皆知善之为善

斯不善已。”

在北京，在纽约，在柏林

而今我能想起的唯有这句

马道长还住在峰顶吗？

我梦到他变成一匹马

在暗夜的车站遇见

我做不了人类世的欧阳海

2020.3.12，上海

注：

1. 马道长是我大学校园后山上的道士，曾应邀在校开设道教文化选修课；

2.“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出自《道德经》，各家注解不一；

3. 欧阳海，1960年代英雄人物：一匹驮载炮架的战马受惊，停在铁轨上不动，为避免正在驶来的旅客列车撞马出轨，欧阳海将马推下，自己被车撞牺牲。我少年时曾误以为他想救马而非火车上的人，最近在上海动物园见到他的塑像，觉得那想法也未必有误。

©Adrien Dax | Untitled

蜀山行

夜鹭在巢间

竹林顶有风

像有人推着

悄声的户牖

是雨天上车前

为我撑过黑伞的人

在每个入口

用一台设备照出我的体温

语言不通如经络

就发明一些词来

形容处境，形容鸟鸣

你安静得像挨了龙爪

云在山顶像雪连着天

处处都不许火种

世上没有眼光

只剩下耳鼻喉的问题

闻到雨后山有药味

双剑并排飞行

一柄剑熟悉夜深，另一柄

习惯在去机场的路上看日出

2020.3.18，成都

©Adrien Dax | Untitled

虎变

感到无聊时，他就会变成虎

吃完缸中的金鱼

用水草遮住眼

穿过四周高楼的庭院

跟在一个黑影的后面

踮着爪在水泥柱间跑

斑纹像狂转的玻璃门

电影院里在投票表决

公共浴室在上演正剧

湿漉漉的小黑帘背后

一出关于末日审判的戏

最适合许多不全的身体

在肿胀的蒸汽里翻字典

诗长满羽毛栖在阳台

你直起身它就飞走

此时浇花只是浇土

每个漩涡都空洞

给我慧眼不如给我门缝

2020.04.11，上海

Mr. 沪

“那些水，那些风

都是我养的”

今晚东风起时

你会看到闪光如刀剑

刺穿他的身体

时间就能倒流

马路缠打成一团

天火并不好用

你边跟着幻听走

边疑惑他所说的

停在黄埔江心时

连幻听也消失了

鱼也不跳出来

水面也不再照影

美术馆都闭着嘴

荒野还值得想象

2020.04.12，上海

©Adrien Dax | Untitled

社畜方舟

时常不见回复

也能获得启发

就像对猫说话

赤金的云缕中

不再有大小熊

流星如蜡油滴下

我亲眼看到

他却说没有

在雪崩之后

星图的盲处

她用满身弹孔

筛出那些坏人

谁与谁焊在一起

火花泼溅刺眼

浪客挂起面具

楼宇因风解体

好比像素消散

谁如数据永生

实习生们提着灯

寻遍硬盘的扇区

我影像出没之地

需要暂时不语

需要修辞管理

黯然刷新里程

世界是他家的横店

偶尔相信真理的人

总遇上半裸的结论

一连串打赏的数字

我的客户握紧方向盘

在那人群中已不相识

弹珠般飞舞的路灯尽头

蜜色树影闪出湛蓝路牌

最后场景的设计师发抖

仿佛魔界绽开通道

仿佛社畜共赴方舟

仿佛智慧可以传染

2020.06.21，上海

乌南之战

团云如命中造影

心肠都开始说话

天梯里浪声喧杂

是积液忙于筑湖

倒映的菌中战神

以你的眼为浴室

将水箭丛林攻破

点选初老的坐骑

此时给绣口去芜

只需花拳打中锦心

乌南路满是剪枝人

以救星鼾声为柔板

2020.08.01，上海

| 申舶良（b.1984），纽约大学博物馆学文学硕士，曾担任《Artinfo艺讯中国》资深编辑/记者、《艺术新闻/中文版》特约编辑、FT中文网“BoomEar艺术播客”频道内容总监及联合主播，发表过大量有关艺术与文化的著述，荣获德国罗伯特·博世基金会“华德无界行者”写作奖金，亦曾在全球多家艺术机构策划展览与活动，特别关注展览空间与文学空间的关联。申舶良现居上海，任全球创意公司Anomaly文化策展人。

策划：杜绿绿 | 编辑：鸾扁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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