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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玲谈《马桶经理退休记》中的三个“职场真理”

来源：生活好品牌时间：2020年12月01日 15:56

原标题：任玲谈《马桶经理退休记》中的三个“职场真理”

原标题：生命不息，职场斗争不止——读《马桶经理退休记》有感

作者：任玲（2020年11月30日）

“那是一张使人能够想到‘退休’二字的脸”是我读过的，令人最迅速升起戚戚然情绪的描述。或许是因为太接地气，或许是因为正与时下热议的“延迟退休”相关，或许是因为日韩“银发再就业”的热潮，让日夜奔波在时代的漩涡中的我们，总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冷战。

老态龙钟的克里斯经理，要离开服务了这么多年的公司，开始退休生活了，无论他是否自愿。想想未免带了些暮气，又有一点点丧，所以克里斯不拼命挣扎反抗，才是一件奇怪、古怪、大怪而特怪的事情。

老克里斯要面对的局势，和未来退休前的年轻人微妙重合：按照加国法律，到65岁才可以开始领取退休金，若你60岁便退休离开工作岗位，一方面要缴纳保险金，另一方面收入五年内完全为零，简直惨绝人寰。

克里斯退休前的表现，才让人感慨万千，悟透种种越早知道越好的真理呢。

真理一：无论何时，弄清楚你的敌人和朋友

处于不利状态或者说逆境的时候，人最容易灰心丧气或大觉不公，从而情绪上头，做出种种除了发泄别无所益的行动。此时愤慨冲昏了理智，极容易像发怒红了眼的公牛一样，一头撞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不顾后果。譬如滚地大哭的小孩子，撒泼耍赖的村妇，年老昏聩的皇帝，被情绪主宰之后，做出何种疯癫举动都不足为奇。

就像口嫌体正直的克里斯老先生，因着被迫退休的恐惧，将新乔的到来解读成了公司要将他提前解职、让他提前退休回家抱孙子的讯号，于是不假思索开启了“攻击模式”：下楼的脚步声要压倒之，跳舞节奏要压倒之，智力水平要压倒之，甚至学会几种语言也要压倒之。

总而言之，这位快退休的老先生，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用来针对自己从别处被调拨来的下属，听起来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不过日常生活中，这种“竖个靶子自己打”的现象还真不少呢。

克里斯老先生因此闹了许多笑话，而且给大家留下的印象适得其反：公司上上下下，都觉得老克里斯一定是想退休想疯了！这大概是所有年老体衰者的共同悲哀，眼见得时光滚滚而来，充满生命力的年轻后辈随时可能取代你，而你自己也内心深知，凭借先行者占得的优势，已随着精力体力的流逝愈发微弱，这大概是所有年老帝王总是看太子不顺眼的根本原因，但他们犯了和老克里斯同样的错误：看上去将要把你取而代之的人，其实未必是威胁到你地位的关键力量。

想要老皇帝从宝座上让开的，是渴望从龙之功的臣子势力，而想要克里斯赶快“退休一鞠躬”别再赖在经理位子上不走的，是需要正常乃至更高效运转的公司本身。资本和权力的本质，都是势力而冷酷的。

弄清楚你的敌人和朋友，省掉无能狂怒和举世皆敌要耗费的力气，像终于退休的克里斯一样在小院里享受悠闲时光，听风望涛，不亦乐乎？

真理二：掌握过硬的本事，是站稳脚跟的关键

职场人都难免会遇到与新乔一样的窘境：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也没有甚么“不轨”的心思，但就是莫名其妙变成了他人的靶子，遭到刁难、被斗争、被时时刻刻比较和打压，陷入完全没有必要的内耗战争中去。

齐一民老师笔下对新乔所遭到克里斯“职场欺凌”的描写，极具他素日辛辣、幽默又讥诮的现实主义小说风格，火气冲冲小肚鸡肠动辄发飙大怒的上司，莫名其妙满腹憋屈想拍马屁倒起反效果的下属，不分古今中外一地鸡毛蒜皮的职场琐细，让每个看完的读者都仿佛跟着新乔遭受了一番社会的毒打。

特别是新乔攒足了力气突破职场新人的薄脸皮，终于成功给克里斯说了句恭维话的心理描写：他终于说出来了！他终于说了这句奉承话！他终于学会拍马屁了！这种终于“融入”马屁文化的惊喜，本身已是对“不拍马屁寸步难行”的某些社会现实的嘲讽，而拍错马屁克里斯反而冲冲大怒的情节一出，便教人不禁哈哈大笑之余，又略心情复杂地陷入沉默了。

八面玲珑溜须拍马，是一种生存策略，但大概更适合职场人的，还是掌握一种过硬的本事，在职场上谁也不含糊，才能站住脚来，进而闯出一片天地。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仍然吃瘪到不得不离开，有本事的人总是选择面更广，自由性更大的。会拍马屁的人要舍下脸皮，有真本事的人要吃得起辛苦，没有谁活在这个世界上能不付出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记好了价格。

年轻力壮跑得快，跳的比克里斯高，台阶跨得比克里斯远，语言会得也比克里斯多的新乔，在意识到自己和老克里斯的矛盾不是同一阶级的矛盾，而是不同对立阶级之间的敌我矛盾之后，马上调整角色，进入和克里斯积极吵架从不退缩的状态，斗争得如火如荼。

而他能这么做的根本底气，就是发现了对公司来说自己生存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自己是卖马桶的生力军——新乔抓住了主要矛盾，和对公司而言有本事之人的评判标准，他决定“要不择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地将马桶统统卖到亚洲，他要突破克里斯给他设置的一切障碍，他要放弃克里斯为他制订的卖不出去的方针和原则，他要彻底改掉半年来养成的对客户的傲慢态度和动不动训斥对方的牛笔作风”，总之，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成为马桶公司最有本事的人。

这是新乔终于能在公司扎根下来，甚至日后联手同僚一起“进谏”、搞掉老克里斯的关键一步。影响你日后人生至深的决定，来的往往无声无息，甚至无人知晓，连你自己都是多年后回顾，才一拍大腿，发现这一天、这一刻和这一跺脚有多么重要。

齐一民老师很少在小说里板起面孔来说教，他把这些人生经验和思考总结而成的智慧，都融入到人物的所思所想和实际行动中了。你若想了解这些，就要边读边思考，但你并不想接受他的思考逻辑，也不妨在幽默的情节里哈哈一笑，聊以为乐。这也是我多年来大爱“齐氏著作”的原因之一。

真理三：新旧权力交接是充满变数的

关于老克里斯一波三折的“退休”历程，齐一民老师妙笔生花，简直写出了历史剧政斗的紧张波折。进出口部的人们“苦克久矣”，克里斯占着进出口部长的位子却思想陈腐，以至于一只马桶都卖不出去，却仍要掌握马桶销售的整体策略和决定一切大事小情的能力，斯坦老大找不到代替克里斯的合适人选，不能轻易信任他人，只好捏着鼻子忍耐老克里斯的神经质和絮絮叨叨……这群像式的描写，让曾经经历过职场百态的人都能会心一笑，谁没有过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的上司和一团乱的“内部情况”呢？

老克里斯终于被逼宫“劝退”，正式任职进出口部顾问之后，马桶公司上演的权力之争帷幕便正式拉开。齐一民老师的小说总是这样在看似荒谬的描写中，加入极多现实的细节，用夸张的笔法去白描商业运作或者公司运营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可能，读之让人不由得拍案狂笑，痛饮一盏热茶。

比如新旧权力交接中间小人物们遇到的种种尴尬烦难，都在克里斯与亚当的斗法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你该站在哪一方，程序与人情用不用兼顾，过去容忍的老上司的怪毛病，现在还值不值得自己继续为之消耗情绪价值……人们不停地做着选择，站着边，和过去的自己做切割，和过去的上司做切割，和过去的怪现象迫不及待地做切割，仿佛这样就可以告别旧的一切，擦干净积灰，开始一个闪亮亮的崭新未来。

然而权力交接永远不可能这样顺当。旧王已死才能嚷嚷新王当立，更别提被迫退位的老克里斯还妄想以顾问的名义凌驾于大家之上，继续指点江山。一忽儿，克里斯仍旧占上风，于是贴心的女同事要继续送两个苹果；一忽儿，亚当仿佛终于掌握了话语权，所以大家开始大肆谴责倒水倒得不是地方的老克里斯。人们在彷徨、犹豫、反复权衡、不停摇摆，新领导在学习、观察、试探、野心勃勃地夺权，老领导在挣扎、留后手、发挥曾经的力量和经验，而每一位领导，都在考验、拉拢、测试甚至折腾下属们，这里面有勾心斗角也有栽赃陷害，有挑拨离间也有怀疑试探，利益当前，大家终于展现出了赤裸裸再也无法遮掩的人性。

齐一民老师在这一部分不惜笔墨，反反复复的转折变化，让读者终于也明白过来：新旧权力的交接，遵循的不是人类社会的仁义礼智信，没有谦恭的你辞我让，这里真正体现了自然的丛林法则，仿佛两只野兽互相撕咬，非得哪一方失败个彻底，遍体鳞伤再无一战之力地退下来，才算是秩序更换“改朝换代”的终末，想要早早站队成为新领导心腹的人，有时算尽先机，反而会天不遂人愿。

好比一心期待老克里斯赶快输个彻彻底底，好在新领导的支援下继续往前冲的拉渥和新乔，不就在庆祝胜利的晚宴下，愕然接到克里斯即将重新回来走马上任进出口部长的“喜讯”了么！

读罢全文，掩卷深思，最欣赏的，还要数它戛然而止、余味无穷的结尾，万般无奈还得面对现实的斯坦，身心崩溃打了退堂鼓的亚当，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的新乔，还有躲在宴会一角暗自偷笑、仿佛头上长出了恶魔角的老克里斯……堪称马桶公司版的《最后的晚餐》了！这部《马桶经理退休记》大概当得起齐一民老师黑色幽默作品的前三名，适合初入职场的人看完多一些警惕，职场老鸟看来调剂下身心多一番思索，而创业的老板们看完这本书，大概要恨不得买回去放到公司书架上，给员工们看看，让中层不要做中国版的老克里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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