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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俊朝：故乡的冬天｜散文选读

来源：生活好品牌时间：2020年12月04日 08:19

原标题：魏俊朝：故乡的冬天｜散文选读

文/魏俊朝

来源：汉风文学（微信公众号）

故乡的冬天，就像一尊塑像，是由劲风，彤云，雪片和霜花浇筑起来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常说，雪才是冬天的主角儿，不触摸一场大雪，我们就永远走在寻找冬天的路上。想想也是，没有雪花飞舞的冬天，怎么能叫冬天呢？

宋朝有一个女词人说，西风催衬梧桐落，还有一个词人也说满地霜花浓似雪。西风，霜花这些都是依附在冬天肌体之上的，来为冬预热的。西风是在上午就在故乡吹起来的，这时候，天上挂着的太阳，就像母亲磕在碗里的蛋黄，媚而不亮。西风吹起的时候，故乡的阡陌，坑塘，田野等等，漫天漫地都响起了嘹亮的歌声。偶尔，还有狺狺犬吠，胶胶鸡鸣，来助兴。住在东坑边上的肜叔，是个光棍汉，多半辈子了，没沾过女人，寂寞就是他形影不离的情人。他有三间瓦房，东厢房他住着，西厢房牛住着，墙角的犁铧锃亮锃亮，躺在那里等待着春天。地里啥活也没有，肜叔就站在坑沿的歪脖槐树下，西风掀起他心底的寂寞，他扯着嗓子就唱：西风那个起，桐叶那个落，妹妹躲在那个闺房可想哥?这时，脚踏着黄土，肩披着西风，手里纳着千层底的女人，就会嘻嘻地笑着说，你瞧，你瞧，坑上的老光棍又吊嗓子呢。

当炊烟如线闪亮登场的时候，西风就悄无声息地归隐了，夜就来了，夜凉的就像水一样。村子就像一个洞穴，变得幽深幽静起来了，好像一下子就睡着了。村子睡得很沉实，吸溜吸溜的吃饭声，是叫不醒它的。叫醒它的是第二天早上，熊坡油坊的刘二棍和王庄豆腐坊的王翠芝，高亢嘹亮的叫卖声。村子翻了一个身，揉了揉眼睛就醒了，天也蒙蒙亮了。乡亲们出溜一下子就起来了，该打油的打油，该买豆腐的就买豆腐。村子就活泛起来了，言谈举止间涌动着暖意。她们发现，王翠芝的头发上一片白乎乎的，那就是霜花了。刘二棍的后背上也披着霜花，就好像把冬天也披在了身上，他把冬天披在身上的时候，冷气顺着他的脚踝噌噌地往上去，直到渗入他的骨髓。霜花冷冻了他的身子，却冷冻不了人生，刘二棍走着走着霜花就化了，人生也就入了春，鲜花似锦了。

那天，雪来之前，还有病恹恹的阳光，西风没了，刮起了凛冽的东北风。这静静洒下的冬日阳光，不知道哪一缕是新词?这呼啸而过的寒风，也不知道哪一丝是旧赋?没多久，浩浩荡荡的乌云就来了，压在村子的上空，遮蔽了阳光。风更猛了，乡亲们都躲在家里，脚踏小火炉，手端新醅酒，一杯酒下肚，几朵桃花就上了脸。田野里，麦苗可没那么好的命，在狂风里前扑后仰，发出痛苦地呻吟。苗棚的竹竿也被刮得时闻折竹声。塑料布也零散了，一块儿一块儿，挂在屋后的老陈刺上，随风摆动着，就像招魂的幡。风很猛，带着哨音，从村庄的头顶豁啷啷地滚过，乡亲们说，雪怕是要来了吧?

雪是冬天的主角，雪花来的时候，冬天也就真的来了，故乡的雪花，是李白笔下的五言绝句，也是诗人岑参诗集里的七律。故乡的雪花虽然没有手大，但是纷纷扬扬下了一阵之后，千树万树之上，确实就像开了满满当当的梨花。梨花满地，给故乡披了一件洁白的风衣。村里的男人们，就聚在一起，搓搓麻将，斗斗地主，炸炸金花。也会到村头的茶馆里，要上一杯热茶，唠上一会闲嗑。时间就打着旋儿，冉冉飘了去。村里的女人们，手里拿着伙计，嘴里说着的却是张家长，李家短，杨家的婆娘偷了别人的汉，说到尽兴处，能笑得老藤上的积雪都抖落了下来。

在这满天积雪里，偶尔也会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传来，脚印从村中的路上蜿蜒着，宛如一句诗行。村西头肜叔家的庭院里，有一树梅，一枝已经开了，画儿一样，这难道是谁，在踏雪寻梅，还是寻找春天?或许什么都不找，入耳的都是歌声，入眼的皆是风景。其实，行走也是一种修行。

这一片片雪，是冬天送给故乡的礼物。这一片片雪，就是一朵朵花，盛开着，把故乡打扮得分外妖娆。当雪花落下的时候，父亲会把它们一片片收集了起来，堆一个雪人，和父亲一起，站立在这冬天里，给故乡守夜。

我想着，父亲和雪人会永远站在我的前面，给我引路的，可是天晴了，雪人化了，父亲也走了，父亲走的时候，很突然，眼睛一直没能合上，我知道他老人家有心愿未了。

父亲走的时候，把故乡的冬天也带走了。我家院里的杏树发了芽。

【注：图片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魏俊朝，河南新野人，河南散文学会会员，河南报告文学会会员，河南草庐创作学院签约作者。奔流文学院第七届作家研修班学员。在《躬耕》《奔流》《西部散文选刊》《时代报告》《光明日报》《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南水北调》《河南公安报》《南阳日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楚风汉韵》《今日新野》等发表散文（诗）近两百篇，获奖十余次。曾受邀参加省散文学会2019鲁山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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