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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诚信

来源：生活好品牌时间：2020年12月19日 12:05

原标题：父亲的诚信

来源：开封日报报业集团期刊中心

作者：周清怀

摄影：袁方

日光如梭，斗转星移，好多往事在时光里浮沉，逐渐变得模糊了，然而父亲诚实守信的一些故事，却在我脑海里愈来愈清晰，它像一朵朵浪花，开在时光的河流里，又像一股温煦的春风，温暖了少年的我，并影响了我的一生。 “再小的事也要当作大事去做，这样方显得尊重与真诚”，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有一件小事可为佐证。记得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一个临近年关的冬天，当时正读小学的我已经放了寒假。一大早，父亲便把我唤醒，让我把储藏在院里的白菜扒出来，去绠上卖。白菜是我家菜园里产的，我是看着它们从小一点点长大的，哪棵白菜的大小，心卷得结实不结实，我都一清二楚，我家的白菜不仅心卷得结实，而且棵棵白中泛绿，像一个个翡翠。但好白菜，父母是不舍得让我们吃的，而是砍下后便储藏在院里，准备年关时卖个好价钱，好置买年货。我们平时吃的都是长得蓬松的大青颗和剥落下来的绿帮子，再者吃白菜根（把白菜根刨出来腌成咸菜）。

在那个年代，我们小孩子家都热衷于赶绠会，赶绠会可以疯玩一天，可以吃上几根油条或几个烧饼，如果手里有父母给的零钱，还可以到供销社买上一本连环画过过瘾。大人能让跟着赶绠会，真是个“美差”。

吃过早饭，我很高兴地帮父亲把卖白菜的车子装好了。那天，天公不作美，寒风凛冽，有太阳在乌云里隐来隐去，仿佛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但这也没有影响我兴高采烈的心情。绠会在我村的北面，距离我家有五里远。路上已有三三两两赶绠的人，路上还碰到同村去赶绠会的人，他们和父亲打了招呼：“去卖白菜呀！”父亲回答道：“去绠上卖点白菜，置办点年货，快过年了”。五里的路对我们来说并不远，我和父亲很快便到了绠会上。虽说天冷，但绠会上仍拥满了置买年货或卖年货的人。那时卖东西没规划的摊位和区域，我和父亲随便找了个不太拥挤的地方，把架车子停稳，把盖在白菜上的棉被单子掀开。我和父亲站在车前面，等着前来买白菜的顾客。因为我家的白菜又白又结实，架子车前很快围拢了一群人，这个捏捏白菜，那个问问价钱。父亲慌忙堆着笑脸向他们介绍我家白菜的优点，一大车子白菜瞬间就卖了一半。

我和父亲稍微喘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车内被掰掉的白菜帮子。这时看见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朝我们走了过来。这个男子衣着讲究，看样子像个乡村干部或者做生意的暴发户。他来到车前，用手捏了捏白菜，然后问价钱，父亲给他报了价，他没有还价，而是很爽快地说：“把这十来棵白菜给称一下，看多少钱？”。父亲给他称了一下，报了价钱，那人对父亲说：“这十来棵白菜我要了，先把钱付给你，白菜存你这里，等会儿我回来拿”。父亲爽朗地回答：“好嘞，我先给你放一边”。白菜卖得很顺利，不到中午就全卖完了，只剩下那十来棵存放在车上的。本来父亲预计卖完白菜后便领我转转，吃点饭，然后置买点年货回家。可因那存放的十来棵白菜仍在我们车上，我和父亲没敢动，怕一离开，人家来了找不到人，失信于人。等到中午，那个买白菜的人也没回来。那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太阳干脆躲进云层里不出来了，北风更加凛冽，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绠会上的人开始慢慢地减少。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雪越下越大，绠会上仅剩零星的几个人，我和父亲又冷又饿，冻得浑身发抖，父亲看那个人仍没有回来的迹象，便对我说：“卫周，你看着架子车，我去买点吃的去”。父亲往绠会卖食杂的方向走去，大约有二十分钟便掂回几根油条。我和父亲吃过油条，身上有了热量和力气，也不觉得那么冷了。但后来雪越下越大，绠会上只剩下我和父亲两个人了，那个买白菜的人出现，我想那人是不会回来了。便对父亲说：“绠上已经没人了，估计那人也不会回来了，咱们回家吧”。父亲生气道：“人家的白菜在咱车上，咱走了人家来了咋办？不等于不守信用吗？”。父亲和我说话的时候，却不停地四处张望，也盼那个人快点回来，我没有再吱声，眼睛也不停向四周张望，希望尽快等到那人。到了下午半晌，雪越来越大了，天也越来越冷了，手脚都冻麻了，为了取取暖，父亲对我说：“卫周，围着车子跑跑吧，跑跑就不冷了”。我听从父亲的话跟着父亲围着车子一圈一圈的跑。冬天天黑的早，临近天黑的时候，父亲才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朝我们走来，父亲对我说：“那人来了”，我和父亲一阵惊喜。那人到来后，看到父亲和我还在雪中等他，非常感动地说：“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今天事多，把白菜放这的事给忘了，刚才想起来，赶紧往这儿赶，想着你们早走了，没想到你们还在呀！天这么冷，你们咋不回去啊？几颗白菜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说：“白菜在我们车上，你不来，我们咋会走，如果走了，心里不安。”那人把白菜拿走之后，一颗压在父亲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仅仅为了一句承诺和心安，我和父亲在雪地里站了五六个小时，我委屈地流出泪水。父亲对别人是如此憨厚朴实，讲究诚信，对家人也是决不食言。还有一件事也一直藏在我心里，感动着我。

记得那是1982年春天，那时我读小学五年级，正在备考乡重点中学。当时一同上学的同村伙伴们因学习差，考学无望，便一个个都退学了，平时热闹欢快的上学路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此时，我也没了上学的兴趣，有了想退学的念头，学习成绩开始下滑。父亲为了激励我，便对我说：“卫周，如果你今年能考上乡重点中学，咱家就买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在当时对我家来说可是奢侈品，村里好多人家早就有了自行车，我家因为经济拮据一直没买得上，它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也向父母提出过买自行车，但因家里经济紧张一直都搁浅着。我知道那是父亲激励我的话，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买不买自行车都无所谓，但父亲的话却让我醍醐灌顶，我知道父亲寄希望于我，想让我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我很快放下了思想包袱，投入紧张的备考中，加上原本学习底子就好，成绩很快就上去了。那一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乡重点中学。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父母和我都激动地泪流满面，但短暂的欢愉后，家里的空气就凝重起来。父母知道，买一辆自行车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时父亲一直有哮喘病，不能出去干重活，家里所有的开销全靠那几亩薄田，平时我们兄妹上学都是卖点麦子或东挪西借来维持的。其实我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买不买自行车我都不会埋怨父母什么。母亲也劝父亲说：“你有病根本就没法出去干活，对自家孩子的话，也别当真，说说也就算了”。父亲却说：“不行，如果我说过的话不算数，以后让孩子们咋看我呢？以后孩子们都学我，咋在社会上立足？”父亲没有听母亲的劝阻，第二天便背着行囊去开封打工，两个月后，也就乡重点中学临近开学的那几天，父亲回来了，并且从集上推回一辆红旗牌自行车。看着父亲因咳嗽憋得通红的脸和羸弱的身体，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却让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我背转过身便流下了动情又酸楚的泪水。父亲目不识丁，一生没有用“信是人的立身之本”和“言必信，信必果，人方立”等高深的理论来给我树立家风。相反，他一直都用实际行动践行“诚实守信”的理念。这种无言的家风一直耳濡目染地教化着我，成为我为人处世的“标尺”。

参加工作后，我一直秉承父亲“诚实守信”的家风，在单位与同事坦诚相待，在社会上与人诚信交往。只要是我承诺的事情，哪怕我付出再多，也要想方设法克服一切困难去完成，赢得了单位和社会的尊重和好评。如今，父亲因病去世已二十余载了。但他却留给我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我一定将它珍藏于心，并将它传承给后世的子子孙孙。

（作者系开封市杞县文联主席，开封日报社《开封尚》杂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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