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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石：地理白描、历史传说与诗歌意象的分水岭

来源：生活好品牌时间：2021年01月17日 07:30

原标题：三分石：地理白描、历史传说与诗歌意象的分水岭

因为父母的人生选择和工作特点之故，我几乎从出生起就开始颠沛流离，习惯了在异乡从没有不安的感觉。生平喜欢两个行走的人，一个是徐霞客，一个是司马迁，他们似与常态疏离，却有着狂热的执着，在客观里尽显一种说不尽的深情。带着诗意的行走，我也喜欢大小谢，南朝宋诗人谢灵运和齐诗人谢朓，无论人生是否得志，命运是否悲催，感情始终单纯，诗作自然清丽，有着对山水无尽的赤诚热爱。我吟诵着深受南朝诗歌影响的长沙窑诗文，在持续着“潇湘之源”的探寻，在山上白雪皑皑、山下道路结冰的时候，从“潇湘渚”旁出发，来到了九嶷山脉三分石脚下。

潇湘之源的探寻

即便在现代，永州给我的感觉还是一座森林，在越城岭—四明山系、都庞岭—阳明山系和萌渚岭—九嶷山系的包裹与分隔下，无数座峰峦聚集着，簇拥着，如青翠起伏的波浪，在阳光照耀中、白雪的覆盖下、绿色的变化里，仿佛可以将你的目光或者梦境推送到天际的尽头，只留下一声如长沙窑诗文中的“流水何年尽，青山老几人”那样的叹息。那种始终蛮荒而神秘的气息，一如《山海经》的惯有气质。“潇湘”二字，最早见于《山海经·中次十二经》：“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在郦道元的眼里，“潇湘”之水又清又深，所以他写下“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潇湘者,水清深也”的句子。也许“潇湘”是在唐人移动和远征的脚印里不断扩大边界，所以在唐诗里开始频繁出现了，从朴素的地理白描过渡到深具言之不尽的意象之美，开始颊齿留香。

“寒清健碧远相含，珠媚根源在极南。流古递今空作岛，逗山冲壁自为潭”，从潭州（今长沙）出发，终身保持着行走、学习与写诗的晚唐五代诗僧齐己是这样起笔写“潇湘”的。不扯爱情的他，还对潇湘的文化气质进行了梳理：“迁来贾谊愁无限，谪过灵均恨不堪。毕竟输他老渔叟，绿蓑青竹钓浓蓝。”而“永州”和“零陵”两个名字反复在历史上交替使用之地，便是潇水和湘水在地理上的汇合点。俯瞰起来河流纵横如树枝一样密布的永州境内，湘江、潇水、宁远河、泠江、白水、祁水、舂陵水、永明河，各自奔腾着汇入潇水和湘江，而潇水也在这里和湘江交汇，最后从零祁盆地东北口流出，注入洞庭湖。

潇水被认为发源于永州蓝山湘江源瑶族乡野狗山麓，到了“三峰并峙如玉笋，如珊瑚”的宁远县九嶷山脉三分石下时，曾被人误记为“一出广东，一出广西，一下九疑为潇水，出湖广”。还是明代的徐霞客身体力行进行了纠错。明崇祯十年（1637）三月下旬的一天，经过整日跋山涉水才在夜幕降临时来到三分石下，又克服了整夜的寒湿与失眠，忍饥受冻到天亮，他才在拂晓光线的豁然开朗中，弄清楚了三分石其实是潇水、岿水、沲水（今沱水）的分水处，而三水均下注湘江。在狼狈与困顿中，实现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那远在少年时就立下的心愿。

境与界的分水岭

在九嶷山脉逶迤起伏的群峰中，人的目光与心思很容易被森林的绿色淹没，而海拔1822米的三分石，突兀傲立，又似一座标志物，给你源头、区隔、方向、目标、距离的参照与思考。三分石地名为三峰石，一说是飞瀑分三水，分别为潇水、岿水、沲水（今沱水）；二说自舜帝南巡，与土著交战，驾崩九嶷山苍梧后，此山就每年长高三分而得名，还被看成是舜帝、娥皇、女英石三石。潇水的身世秘密就藏在这里，舜帝的身影依然矗立在这里，湘妃的思念也情系在这里，这里也凝聚着人们的景仰与想象。

和徐霞客一样，我也是在黄昏前来到三分石附近，只不过他在万物生发的春天，而我在残雪覆盖的冬天。我移动着脚步，转动着焦距环，拍下了它不过于远又不过分近的模样。在我赋予它的色彩中，减弱了过分的温暖或过于忧伤，呈现了一种清冽、神秘中的温暖，它保持着蛮荒的神秘，又令人向往，有前人的不懈踪迹在感召与温暖你，但依然是冷峻的，有着距离感的，提示着你道路迢迢，崎岖不平。

对于不喜欢奔波劳碌的人来说，坐书斋软榻里煮茗焚香读书也许是一种人生的惬意，而不惧怕真相与残酷、执着于现世与苦难里行走过的人，肆意如阮籍，清冽如齐已，执拗如徐霞客，才会在现实的苦难里、身体的病衰中、精神的困顿里，依然保持着不懈的浪漫，这大概才是一种真正的自由与潇洒。而火的热情与土的笃实熔炼在一起的瓷器上，唐代长沙窑诗文壶就曾记了这样的诗句：“日日思前路，朝朝别主人。行行山水上，处处鸟啼新。”浅近清新的句子，没有刻意掩盖奔波之苦累，也没有停滞在困顿的泥沼里，思想僵化的人不觉其妙，只有热爱生活与美好的人才会被打动至深。文、图/溪客（专栏作者，插画师，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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