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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家老房子的爱恨情仇

来源：生活好品牌时间：2021年03月24日 23:23

原标题：我和我家老房子的爱恨情仇

先说好，这是一个有点忧伤的故事。

在十九岁之前，我一直和老房子在一起，互相看不顺眼却又只能紧紧依偎。十九岁之后，老房子还在，但我离开它上了大学。可以说，老房子陪伴我走过了整个青春。

先说说老房子吧，大概是七十年代的时候，它是我爷爷第一套在城里的楼房，分它的时候，爷爷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于是也就分到了不好不坏的二楼。老房子不大，七十平米的样子，布局也还算周正，只是卫生间太过于狭小，没有可供洗浴的地方。不过在七十年代的六线城市里，卫生观念并未普及，谁都不会想到这些。老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好，旁边紧挨着医院，附近有一个小学和我们市最好的高中。只是这些是附加条件，因为那时我爸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自然没人想以后太遥远的事了。

住了十五年左右吧，爷爷的官越做越大，有了第二套房。而我的爸爸也从当年的楞头青参军回来，变成了大龄未婚男青年。儿子的婚事成了老爷子的心头病，于是紧锣密鼓地托人说媒，找到了当时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凑成一对。老房子成了婚房，后来就有了我。我和老房子的故事也正式开始。

从我还没真正懂事起，我就隐隐觉得我家的房子破破的，不像人家的那样体面。那时候还小，也不懂简装和精装，就只是觉得我家的房子很暗，不像别人家的房子一样亮亮堂堂。其实也难怪，爷爷那时候就只是简装了一下，用的都是老式的家具，厨房里的白墙被烟火气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父母结婚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粉刷了一下,房子很快就恢复了苍老的本色。开始记事之后，记忆里爸爸总是张罗着要买房子，妈妈每次都不同意。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后来我妈妈更是为了照顾我辞掉了工作，那时候家底很薄，如果要买房，就不得不借助我先富起来的姑妈们的力量。而大家族的事总是很复杂，就正如茨威格曾经说过的:命运所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姑妈们的礼物也是这样，背后总有附加条件:她们帮着买的新房必须让我的爷爷奶奶先住。彼时，我的大伯父一家在乡下养牛，他们岁数见长，想离开乡下，于是爷爷奶奶的第二套房子必然是他们的归属。大伯母是个刻薄的女人，姑妈们害怕爷爷奶奶跟着他们住会受气，就想让我妈侍奉日渐老去的公婆。按理说，侍奉老人是晚辈的职责，可是因为年轻时的矛盾以及奶奶对大伯母一家的偏爱，还有对姑妈们的不满让我的母亲拒绝了这个提议，而这提议是那时候我们家唯一能买到新房的方式。

买房的战线拉了很长，断断续续持续了大概有十五六年左右，我爸爸是一个好面子的男人，破旧的房子和他暗淡的事业一样让他脸上无光，心情的低沉让他变得佛系起来了起来。我爸爸的朋友们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他们的房子宽敞，明亮，装修奢华。因为有经商的头脑和资本，他们的事业也风生水起。我爸爸曾经想和他的一个酒肉朋友合作生意，被我的妈妈拦了下来。到现在我都觉得我的妈妈真乃神人也。她不安于现状却深知未来孕育于当下，她不急功近利，因此能明察事实.每一次，当我觉得恐慌迷茫，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觉得安心。那时候，因为妈妈的阻拦，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正值年关，家里也没有温馨的气氛。其实，我真的最怕过年，我们家无权无势，又因为房子比较破，也不愿意邀请别人作客。有好几年，年过完了，我们家客厅摆放的别人拜访时提的礼品都是屈指可数。

不知道是我过于敏感还是真的是这样，我感觉每一个年我们全家都过得非常压抑。记得有一次，我爸爸去姑妈家拜年喝醉了酒，姑妈让他住下，他却坚持回家。第二天，我姑妈跟我妈妈讲：那晚姑父让我爸爸住下，明天他去我家拜年的时候一块回去，我爸爸这样跟他说：我也不住在你家，你也不用来我家。其实爸爸心里很介意别人对我家房子的看法。听完姑妈笑着对妈妈说出那句话，我终于懂得为什么我妈妈当年宁可住旧房子，也不愿接受他们的帮助。姑妈是知道我们家的隐痛的，怎么还可以笑着说出。我对当时那种感受还记忆犹新，心上从未结痂的伤口又被撕开，那种血淋淋的痛，我在那一刻忽然很心疼我的父亲，一个努力想要改善自己生活的中年男人不甘于现状，却又不得不向现状低头，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受，还要麻醉自己，欺骗自己。

我记得我那天回到家之后，先走进厕所，审视着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爷爷那个年代装不了卫浴没什么，但是现在却很不方便，每一次和妈妈提着鼓鼓的洗漱袋去公共澡堂的时候，我都会先脑补好一套假如遇到同学，我该怎么掩饰我家没有卫浴的说辞。而且，会求妈妈尽量在晚上去，这样会少碰到熟人。

我又抚摸着脏脏的墙壁，上面有我小的时候用妈妈的口红给自己画的小红花和小红旗。我记得那时候妈妈总是让我别画别画，我却不听。每次想到这，我就懊悔不已，我总是想，如果我小时候能听妈妈的话，真的不画的话，我们家是不是能好看一点，是不是不至于让父母这么难堪。

日子就一天天在对当下的不满和对未来的期望中过去了，彼时，我们家的境况好了很多，本来买房该提上日程了，可是，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老房子好就好在它离那个学校非常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让我们无奈，但此时的心态与之前大不相同，我也没有空余时间再去思考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我记得那时候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学习到深夜的时候，和妈妈讨论高考完就买房子的事，商量该怎么装修。那个时候家里买房的钱差不多了，可是随着房价的上涨，装修可能还需要按揭，妈妈总是有点担心这个，我告诉她，只要有新房子住就好了。

我高考成绩出来不多时，我们就买了房子，只是有一个大惊喜，爸爸的单位分房，他的工龄正好够分房资格，单位的房子质量好还比较便宜，我们家最终有了新房子。

离开家的时候，我有一些伤感，我摸着老房子斑驳的墙壁，想着自己曾经自卑的模样，想着每次在路上遇到新房子父母眼底的失落，想起住在老房子里里的那些酸酸甜甜的日子。

现在，坐在离家万里的校园里，老房子，我有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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