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扎加耶夫斯基丨我告别他们和你和光
原标题:纪念扎加耶夫斯基丨我告别他们和你和光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Adam Zagajewski,1945-2021),波兰著名诗人、散文家,波兰“新浪潮”诗歌的代表诗人和主要理论阐述者。主要著作有诗集《无止境》、随笔集《另一种美》《捍卫热情》等。曾获特朗斯特罗姆奖、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格里芬诗歌奖终身成就奖、阿斯图里亚斯公主文学奖等多项权威大奖。2021年3月21日,扎加耶夫斯基在波兰逝世,享年75岁。
Adam Zagajewski (Fot: Domena Publiczna)
黑 鸟
[波兰] 扎加耶夫斯基
黄灿然 译
一只黑鸟栖息在电视天线上,
唱着温柔、爵士乐般的曲子。
你失去谁,我问,你哀悼什么?
我在告别那些去世的人,黑鸟说,
我在告别这一天(它的眼和睫),
我哀悼一个住在色雷斯的女孩,
你不会认识她。
我为那株冻死的柳树感到难过。
我流泪,因为一切事物消逝、改变
又重返,但永远以另一种方式。
我狭窄的喉咙几乎承受不了
这些急速转变所带来的
悲伤、绝望、愉悦和骄傲。
一个送葬行列从前面经过,
每个黄昏都是如此,在那儿,在地平线上。
每个人都在那儿,我看见他们并说再见。
我看见剑、帽、头巾和赤脚,
枪、血和墨水。他们慢慢地走,
消失在河流的雾霭里,在右岸上。
我告别他们和你和光,
然后迎接黑夜,因为我服侍她——
还有黑丝绸、黑力量。
扎加耶夫斯基谈诗
摘自扎加耶夫斯基的两次访谈。一次访谈发生在2003年,杨百翰大学,全文原题为《诗歌生长于矛盾之上——扎加耶夫斯基访谈》。另一次是2004年在得克萨斯的访谈《诗歌召唤我们走向生活》。两篇皆李以亮译。
我认为有一个诗的来源——一个内在的来源——某个时不时消失又重现的事物。诗歌诞生于内心生活和外在世界相遇的时刻。我十分看重这一点:诗是内心生活和某个外在事物的冲突,但是,一定还存在别的东西——活力。没有活力,我只会有沉默和忧郁的日子。换一天,我感到激动,而且有一个内在的东西,在我里面,那种无声的惊奇。
诗是可以锻造的。我可以形塑它,因为我有这么一块热铁。我不断地重写,有时候是十遍草稿,一次接着一次,因为这诗还是热的。在这种狂热过去后,我就不能再做修改了。它过去了,完成了,冷却了。如果它是成功的,我就很高兴,保留它,否则,我就不快乐。我把修改看成在一个活的身体上做手术。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我没想过赞美。我认为我们必须哀悼或者反叛,而许久之后,我看到反叛是很短视的反应,因为如今没有太多敌人值得做出如此重大的反叛。同时,阅读我们的大师,我发现,赞美是诗歌主要的调子。在巴罗克音乐里,有一个“通奏低音”(basso continuo)的概念——节奏的基础。我认为诗歌的通奏低音就是赞美,但这是一个复杂的赞美。
对于我来说,诗歌生长于矛盾之处,美丽的矛盾,甚至丑陋或者令人厌倦的矛盾。这种“变化”的观念,建立在巴门尼德和赫拉克利特的哲学之上。我有这种思想。如果你是一个诗人,每个月你都会有关于诗歌的新的定义。这个月,我认为,诗歌是人类思维的集中再现,不是每天在大学里、在知识期刊上、在科学上发生的那样,是对思之事务的逃避。相反,诗歌由一切正在被言说和主张的东西而引起,然后加入一点魔术式的神奇。诗歌不能从哲学的东西、新闻性的东西、每天正在发生的争论之中逃离开去。它应该听,应该参与,然后带来旋转的晕眩或者速度,注入某种神奇的魔力。于是,矛盾不只是在你的思想之中,而是存在于智力的宇宙里。
扎加耶夫斯基和辛波斯卡,2005 (摄:Michał Kobyliński)
作为一个诗人,你不是像树上唱歌的鸟儿一样快乐。你渴望那样,但是你不得不进入奥斯维辛,你不得不进入二十世纪的深渊,你不得不进入现代性的阴暗水域。而且,你不得不歌唱。首先,你不得不接受这种重负,然后你必须解放自己。这种对自身解放的行动,就是诗。
对于我和我们所有人来说,反讽是个重要的东西。我把反讽看作一种修辞的武器,但是我反对把反讽作为一种世界观。在我看来,后现代文化太深地陷入了反讽的困境。
我不喜欢民族主义,我也不是一个民族主义作家。然而,正如我刚才说过的,我和我的语言联系紧密,从一个对自我令人愉快而即时性的理解来说,我乐于接受一切世界性的东西。
在奥斯威辛之后进行诗歌写作,我们应该再三思考,或许应该更多次。我当然认为,一个现代诗人同时也应生活在另外一些要求之下。存在很多不同的要求,奥斯威辛是其中之一。奥斯威辛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之中,特别是对那些在离这个前集中营几公里的地方长大的人来说,尤其如此。这是我们自己的遗产的一部分。另一方面,诗歌同时也有其愉悦和游戏的成分,没有哪个奥斯威辛可以把它拿走。让我们承认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吧。我们记着历史和奥斯威辛的残酷,但也存在着作家和读者分享的诗的经验领域。它属于诗歌的游戏性和欢乐时刻,它可以和脱离地心吸力这样的事情相比较。阿多诺也不应该使诗的创造性麻痹,另外的什么人也不能如此。
我想纯诗需要一个框架。一个作家总是在某些缺少诗性的事物中构建出诗。很多人也许只是梦想着几行纯诗,却无获得的可能。少数幸运的诗人也许足够幸运,只写纯诗,但我不是。
作为一个诗人并不是太轻松。时不时我都试图那样生活,不是作为一个诗人那样生活。我拒绝19世纪晚期那样一种思想观念,它把诗人造就成一个特殊的人。这样的思想观念是不真实的。一个诗人和别的人类并无什么不同,也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和缺陷。我不认为通过诗歌我就真的完美或者变成了一个天使。但是,诗歌依然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仅仅是我头脑的一部分。
题图:Adam Zagajewski (Foto: Tomasz Wie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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